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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 羊城晚报:迟来的一跪 复旦登山领队:我愿意接受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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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8 17:59:42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羊城晚报:迟来的一跪 复旦登山领队:我愿意接受指责
来源:羊城晚报  发表时间:2010-12-19 07:54:11 
http://news.ycwb.com/2010-12/19/content_3189731.htm

获救之后

复旦获救登山队领队侯盼接受羊城晚报专访称:我愿意接受指责

自从张宁海在黄山搜救大学生行动中牺牲以来,这支以复旦大学学生为主的登山队一直处于舆论漩涡中。侯盼,复旦大学2009年毕业生,作为这支登山队的领队,每天都会收到几百条短信,其中大多内容是辱骂。

细心的朋友想悄悄帮他删了大多数人身攻击短信,侯盼不允许。他说:我要留着,我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值得记住的话。

三天前,侯盼辞职了,他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默默承受着短信中的话。12月17日,在赴黄山参加张宁海追悼会后,他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专访,第一次开腔回忆出事的那天。

“我们为什么没有难受得吃不下饭?”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我们确实没有难受得吃不下饭。”他重复着外界的质疑,又自言自语式地肯定这种质疑,仿佛这样,能让自己获得些许解脱。

羊城晚报记者孙毅蕾

挑战大自然,需要专业的装备和态度。图为韩国北汉山救援队在进行实地演练 CFP供图

准备:最成熟的路线之一

羊城晚报:有人说你们这次穿越的队员都很不专业。

侯盼:18个人里,7个人有10次以上的户外探险经验,其中一人是测绘工程师,现在的工作就是在世界各地做户外测绘,可以说是个地图专家。有4个人是没有经验的新人,经过了体能考量。其中一人经常跑马拉松,一人(女)在高中参加过田径队,另外两位女生按要求跑了5000米,虽然成绩不是特别好,28 分多,但是她们通过尽力跑完表明了决心和态度。最后剩下的7人,有一次以上户外活动经验,其中1人2009年走过黄山同一条线路。我们还劝退了三人,因为体力、经验不达标。

羊城晚报:这次黄山穿越,你们准备了多久?

侯盼:11月13日,我们有了这个想法。一开始想去徽杭古道旁边的清凉峰,但是去之前正好寒流侵袭,有些队员没有合适的睡袋。所以我们先搞了次睡袋团购,充绒800克的睡袋这次带了13条。后来出于种种考虑,我们决定放弃清凉峰,转向黄山。

我找了三个向导,他们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带我们上山。但从他们口中我们得知,并查阅历年的穿越游记,这条“黄山东海大峡谷穿越路线”比较清晰,每年有很多支队伍去徒步,是黄山五大穿越路线中最成熟的两条之一。

2009年5月,复旦登协曾经组织一个28人的队伍,在有向导的情况下穿越了这条路线。我们的队伍里有参加过那次穿越的队员,我们决定无向导穿越。
羊城晚报:装备上考虑周到了吗?

侯盼:公共装备有1:50000的高精度等高线地图,Garmin60CSx(GPS)。18个人,配备了10件冲锋衣、1套软壳、14双登山鞋、12根登山杖、15个头灯、5个手电、16件雨衣、3个指南针、5个求生哨、还有23节备用电池。

出发前,我们还购买了专业户外保险,并把各类资料交给了紧急联络人,她有8年的户外活动经验,比较资深。

12月10日晚上7时30分,我们从复旦校门包车出发。2009年穿越黄山的领队、压队都来给我们送行,又一次提示了这条线路的风险和特点。

受困:探路队员感觉失温

羊城晚报:一开始都很顺利?

侯盼:是的,11日凌晨3时10分,我们抵达景区,下车开始徒步。当天中午吃完午饭后,GPS落了水,我马上关机,拆开电池擦干。凭着指南针和地图,下午3时,我们顺利抵达了计划露营的通天塘营地。

羊城晚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

侯盼:12日凌晨零时左右开始下小雨。早上8时40分我们拔营出发,当时雨不大,但是雾很大。因为没有GPS,我们越过一个高地后下到山谷,这时对着等高线地图,头大。

一直沿河谷下行,中午1时,看不清山形,于是我打开GPS。现在回想,当时可能因为刚开机,定位出现了100米的偏差。这100米在等高线地图上偏差更多,我们开始偏离原定路线。

下午4时,我走在最后面压队,发现队伍往下降到河谷。下雨后河里水比原来大,我喊住前面的队员问怎么回事。队员说路前方有一块大岩壁,很危险,考虑不要贸然涉险。我去前面看了下,那块大岩壁旁边只有一条小路,确实有风险。

这时,我和探路的领队意见出现分歧。他认为我们应该渡河,河对岸就有一条路走出去。我认为渡河有风险,最后我们决定往回走,找岔路绕过前方大岩壁。因为根据地图,大岩壁再往前,都是非常平坦的路,很快就能走出去。

下河谷时,有两处大概3米高80度角的斜坡,下来容易上去难。尤其大家都背着很重的装备,时间不早了,今天肯定是走不出去了。有队员急了,说要报警,但也有人反对。

这个时候,探路的队员跟我说他体力透支有点失温。我一听特别担心,担心有别的队员出现失温的风险,所以同意报警。

出事:雨中等待三个小时

羊城晚报:报警之后你们做了什么?

侯盼:我们想,天快黑了,救援队可能要到第二天才会来。所以我指挥队员抓紧时间就地露营。河谷边场地有限,我们依靠大石头,在边上用4顶外帐搭了一个天幕,然后吃东西补充体力。用背包放在最外圈挡风,几个男生围成一圈,其他人在中间。当时大概不到下午6时,我们做好打算,要撑12个小时,等天亮就会有人来找我们。

过了9时,大家安静下来休息,不过每隔1小时,有队员会出来清除篷顶积水,再一个个喊外围的男生,如果有体力不支的就换人。

羊城晚报:搜救队什么时候到的?侯盼:大概13日凌晨2时左右。我们听到了搜救队的声音。大家就吹求救哨,拿头灯往天上打,方便他们找到我们。

羊城晚报:当时大家什么心情?侯盼:队员们非常兴奋。羊城晚报:救援队然后接你们下山?侯盼:是的。羊城晚报:走了多久出事的?

侯盼:5分钟吧。我刚背着包开始往前走,就听到说好像有人滑下去了。

羊城晚报:然后你做了什么?

侯盼:我们停下来等。我叫队员报数,但河谷边水声太吵,人又多,一直报不上来,听不见。我冲到前面,以为下面是小潭子,大概四五米深。消防队员用绳子放人下去看说是警察,有警号。下面还说,拍拍脸没反应。

我当时头蒙了一下。不知道干啥了。羊城晚报:然后你们做了什么?

侯盼:我说我们回去,回到之前休息的地方,不走了。天亮之前不走了。

后来天亮后,河对岸来了另一支救援队。过河时,我们有一个队员掉水里,5个人把他拉上来的,当时有队员问,掉下去那个人(张宁海)怎么样了?老乡说,拉上来了。我们有些队员还不知道有人死了。

羊城晚报:你们获救出山时,衣服全湿了,什么时候湿的?

侯盼:出事后,我们站在原地等,在雨里大概等了3个小时,大家的衣服全都湿了。

懊恼:“我愿意接受指责”

羊城晚报:出来后怎么样?

侯盼:走出来的时候,媒体都等在那里了。我跟队员们说走起精神来,我们已经麻烦了人家那么多,接下来能做的事就自己做。

老乡们给我们送油条,送吃的。我们很感动,我们以为他们会骂我们,(没想到)他们对我们那么好。

羊城晚报:有媒体、网络对你们出来后的表现很不满意,说你们冷漠。

侯盼:有记者冲上来问我“知道有人牺牲了吗”,我说知道。他又问“为什么有人还嘻嘻哈哈”,我当时说,有这样的队员?他说他叫不出名字。我坚持要他找到队员质证,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到了网上就说我质问他。

羊城晚报:然后你们去了哪里?

侯盼:学校代表和公安局的人,把我们带去宾馆,让我们洗澡、换衣服。我们没想到他们对我们这么好,都没有说我们。

换好衣服,我们下楼体检。我必须承认,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对的。我自己都笑着躺在那里接受检查,其他同学也许是受了我的感染,现场气氛挺轻松,大家有种劫后余生的温暖。

(沉默)我愿意接受这方面的指责。羊城晚报:有记者说你们吃得很好?

侯盼:我们应该对牺牲的警察有所表示。我们在饭前进行了默哀。

然后有记者来采访。采访完我回去,队员们都吃得过半了,后来网上就说我们居然没有难受得吃不下饭。

(沉默)

我们……确实没有难受得吃不下饭。(抱头,说不下去了。)

痛哭:意识到一个人没了

羊城晚报:后来你们主动要求去迎接遇难警察遗体下山?

侯盼:是的,有几个同学身体不舒服,我们最后去了12个人。

羊城晚报:回去后是什么状况?

侯盼:回去后我一直睡不着。那天回到家半夜2点,我到5点才睡,睡了两个小时。星期二晚上也睡不着,一直写总结。星期三下午,回学校做了汇报,还给家属打了电话。

羊城晚报:15日,你们给烈士家属打了电话?是第一次跟他们直接接触么?

侯盼:是的。他们问了我很多细节,问得非常细。问我出事时张宁海走在什么位置,他穿什么衣服,手里拿着什么……那一刻,我才从心底里深刻意识到一个人没了。

记者刨根问底揭我们伤疤时,我都没哭。但张爸爸问我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羊城晚报:你在电话这头痛哭?侯盼:(点头,喃喃自语)心态不对,我的心态不对。

朋友们怕刺激我,以我或者队伍的名义做了很多事情,还代我们写了感谢信。我全推翻了,我说我自己写。

昨晚,我写完了一段。终于觉得困,睡着了。(掩面)就到这儿吧。

无数小的错误,酿成大的悲剧

救援专家指出,我国户外运动及相关救援都需加强专业培训

羊城晚报讯   记者孙毅蕾报道:深圳山地救援队信息指挥中心主任叶建华,17日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指出,复旦大学学生为主的18人登山队在黄山遇险及救援的过程,都暴露出我国户外运动及救援方面存在问题,需要进一步加强专业培训。

意外本不应该发生

“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而不仅仅是感到意外,本不应如此。”叶建华说。深圳山地救援队本是深圳市登山户外运动协会的分支机构,今年初被纳入深圳国防后备力量建设。他所在的信息指挥中心,专门负责对各类救援案例进行专业分析。12月12日晚至次日凌晨的黄山救援,中心第一时间就在圈内得到了通报,叶建华也从一开始就关注此次救援,他的总结是:无数小的错误,酿成大的悲剧。

他认为,从公开渠道获得的信息可以看出,这支登山队在组织、保障上存在不足。等高地图、GPS在关键时刻没有发挥作用。此外,常规来讲,一个领队的能力只能管理10个队员,这支队伍明显超过负载。

救援方面,黄山景区搜救人员的英勇与大无畏毋庸置疑,但叶建华指出,救援人员的专业性有待提高。“救援并不是接到电话就马上出动的,按照程序,我们也在收到求救信息的第一时间做了分析,结论是:首先这次救援的紧急程度为28,属于仅作调查和评估程度,在3个层次的紧急程度中属于最轻的;其次,救援成功率100%,因为有准确的坐标;最后救援等级2V(多人被困于溪谷),主要依据是18人,在峡谷位置。”他认为,当时受困人员情况非常清楚,没有出现伤情,已经通报自己的准确位置并原地休息,也不会有伤亡的隐患。所以救援人员没有必要摸黑出行,应等天亮出发。需要做的工作是安排两个梯队,第一梯队出动熟悉线路的人员,指引被困人员脱困,大致人数1:1,第二梯队待命。

错误可再犯,生命只一次

羊城晚报记者在黄山景区采访时,多位警察、消防人员都提到,近几年爬野黄山的人越来越多。这里面有真正的登山运动爱好者,也有纯粹为逃票的游客。曾与牺牲英雄张宁海共事的警员陶女士告诉记者,景区派出所经常会接到报警进山搜救。一般来说,参与搜救的人员由警察、消防队、林业局的人员组成,并请熟悉地形的当地村民当向导。

陶女士说,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景区的安全,在登山救援方面,没有接受过专业培训。有游客遇险消息传来,他们一般都是尽全力进山搜索。

作为救援方面的专家,叶建华介绍,救援人员在收到求救信息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做好评估:第一,评估安全,按照的顺序为:自我安全———同伴安全———公众安全———病患安全;第二,了解受伤原因,包括外伤、旧患、环境;第三,了解人数,包括病人、施救者等。

他指出,民警等救援能力应付景区安全应该足够,要面对非开发区可能就捉襟见肘。登山等户外运动,近几年吸引了越来越多爱好者加入,这些爱好者大多选择没有开发的区域作为探险目标。根据中国登山协会今年初发布的《2009年中国大陆山难案例统计》,2009年度我国共有44人死于登山户外运动山难中,分别发生于19个案例中,遇难人数较去年增加了约1.5倍。另有14名外籍人员在华登山时遇难。因此,有人用“井喷式”来形容2009年中国大陆的山难。

叶建华指出,户外运动和救援,都是非常专业的事情。我国户外运动及相关救援,都需加强专业培训,打造更专业的队伍。“不要因为鲁莽无知而将其他人带入险境甚至连带断送性命,错误可以再犯,生命只有一次。”

■记者手记

一封迟到的道歉信

在专访后的第二天,12月18日,侯盼给我写了一封邮件。“我想不管个别媒体怎么渲染和有失偏颇,有人因救援我们而牺牲了这个事实和带来的恶劣影响是不能被漠视的。所以我昨天跟你讲了那么多的东西,我今天看来真的是狡辩得可以,你可以当作听个故事就可以了。

我想如果我们的冷漠和英雄的事迹对比的反差,能化解掉一点这个社会的戾气,把我写得再不堪也可。

所以请您在采写稿子的时候,能够体会到我昨天到今天,思想的转变。”

随邮他附了一封正式的道歉信。里面有一段,应该是深思之后真实内心的反映:“刚从黄山回到上海的时候,我们没有勇敢地在舆论面前站出来,没有勇敢地表达我们对张警官的感恩和对一份因我们的自大而失去的生命的敬意。反而放纵内心去逃避良心的谴责,将我们的歉意搁置一边,一拖再拖,直至现在,酿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数日以来,独处之时,我们无法安然入眠,人海之中,我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几天来,我们终于明白了,不是理性的分析,不是责任的归属,不是我们对自己的宽慰,在生命面前,只有生命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对于生命,也许其本身就是其存在的目的。在它的面前,我们不该诉诸其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什么都是不合情理的。生命的价值在于其自身,在于其鲜活的跳动。而我们所忘却的,所丢失的,恰恰是这种对生命的敬意。我们错了,在为我们而逝去的生命面前,我们太沉默了。愿我们对过去的忏悔以及对未来的祈福,能够告慰您的英灵,让它在天堂之上,在白云之巅,安息。”

道歉信里,侯盼还说了18位队员目前想到能做的事情,包括照顾烈士父母,以张宁海名义设立奖学金等事情。我想,罗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十年二十年后,我能来回访英雄父母,看到他们的笑容。(孙毅蕾)

过往案例

1、2009年4月18日早上10时前,吴某进入广州火炉山公园,到达白架顶后下山,午后穿过广汕公路到柯木塱登上凤凰山,傍晚时分失去联络。4月21日早上,搜救队兵分四路搜索重点区域,在一处断崖处发现吴某的尸体。

2、2009年6月13日下午两点多,5名游客在怀柔区雁栖镇西栅子村附近爬箭扣长城时被雷电击中,其中一对夫妻坠下断崖身亡,另3人受轻伤。事发地位于箭扣长城最高最险处,名叫“鹰飞倒仰”,当地人称为“擦边走”,因为可行走的位置只有1米多宽。

3、2009年7月11日下午,重庆“驴友空间”通过网上自发联络组织的35名山友,进入地缝峡“一线天”险滩峡谷徒步探险。正当队伍穿越峡谷深处,突遇暴风骤雨,山洪暴发,一部分队员不能就近上岸而被洪水冲走。洪水造成19人溺水身亡,多人受伤。

来源:《2009年中国登山户外运动事故报告》,由中国登山协会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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